纪念总妻舰作品：回忆收复南海诸岛（伪回忆录）

che

1944年，美国根据租借法案将八艘军舰（两艘护航驱逐舰，两艘猎潜护航舰，四艘与猎潜护航舰同一母型的扫雷舰）移交中国，以配合美军向日本本土进击时担任护航任务。美国政府要求中国派出官兵一千余人赴美学习和接收军舰。当时我正在重庆交通大学轮机专业三年级学习，尚需实习一年才能毕业，学校为鼓励知识青年参军，同意在国民党海军服役代替实习，战后回校即可领取毕业证书，我就报名参了军。同学中读船舶专业的学生90%参了军，共约80余人。

1944年12月，我在重庆唐家沱入伍。1945年1月初，队伍自重庆出发到成都，分批乘飞机走驼峰航线到印度。在加尔各答郊外集中度过春节，然后到孟买附近的卡利安镇候船。约2月底在孟买登上美运输舰。航船在军舰护航下南下印度洋，绕过好望角，跨越大西洋，经巴西沿海，于4月中旬到达美国东南角的佛罗里达州迈亚密市。下船后在当地的美国海军训练中心（Navy Training Centre，简称N.T.C.）报到，并开始接受训练。训练是严格、紧张的，到11月底，我们的学习方告结束。之后，我被分配在护航驱逐舰USS Decker DE-47（即后来的太平舰）实习。期间日本一度发生了政变，太平洋战局发生逆转。在迈亚密进行短暂的海上实习后，移到古巴的美国军港关塔那摩继续进行。三个月后结业，我被任命为太平舰航海上士，随后就是接近实战的反潜演练。

1946年5月，我们开始筹备远航前往印度，准备加入盟军对南洋群岛的反攻。期间我们收到了纳粹德国无条件投降的喜讯，军港岸上和军舰上一片欢腾，很多美国战友彻夜狂欢。6月初，“太康”、“太平”、“永定”、“永胜”、“永顺”、“永泰”、“永宁”、“永兴”八舰奉命在林遵上校指挥下自关塔那摩港启程，横渡大西洋后在卡萨布兰卡短暂休整，再经直布罗陀海峡和苏伊士运河一路向东。我们在阿拉伯海上远远地看见一条巨型日制潜艇挂着当时的中国旗向西航行。大家都想起来这就是盟军电台广播里所说的前不久刚击沉敌人航母的投诚日舰伊401（国民党已将其改名为“奋武”号潜舰，即人民海军划时代的传奇功勋艇“长征一号”），顿觉欢欣鼓舞，心想日寇已是日薄西山、众叛亲离，又佩服共产党八路军的本领如此了得。在7月中旬，我们到达印度的加尔各答基地，然后进行整编。同时各舰进入加尔各答的船坞，进行远航后轮机和船体的例行修理维护工作。

由于美英又新赠予了十几艘护航舰艇和登陆舰艇，太平舰原来的官兵大部分调走去充实在当地新接收的军舰，新任命麦士尧为舰长，何炳材为副舰长，刘XX为轮机长，另有7~8个士兵提升为少尉军官，补充了几十名新兵。新的官兵都是从四川内地调来。军官都是国内正式海军官校毕业，有的是令人敬佩的老海军前辈，战前在海上有多年工作经验，也参加过多次抗日的恶战。但大多数军官资历甚深却没有上舰经验，由于种种原因，他们和我们这些有留美经历的青年学生官兵一时间矛盾不小。我们被他们取了个“八（靶）舰”的外号，着实不愉快。不少老资格的官兵还把国民党海军的一些封建迷信“传统”带到了军舰上。后来有次几架日本神风飞机夜间偷袭新加坡，港口里探照灯四射、防空警报大作。众人在各岗位应战之时，居然有人在住舱里烧香拜关公、用小白鼠占卜吉凶，简直令人哭笑不得。甚至还有吓破了胆、收拾行李准备上岸开小差逃走的，后来都受到了惩处。好在战士们大多是响应“十万青年十万军”投笔从戎的大专生和高中生，四川老乡不少，还有许多是我的校友，大家相见甚欢。

补充了新鲜血液之后，舰队的战备训练又得重头开始，好在美国顾问一直指导得力，人员的整体技术素质又逐渐回升了。9月份英军在反攻苏门答腊时损失很大，加尔各答也一度紧张，传言说我们要被补充进一线作战。由于美军评估认为我们仍未形成战力，就直接接管了我们的一些军舰投入巡逻护航和登陆运输了。我们留美出身的这批官兵因为素质较高，和另外一些战斗力被美军认可的官兵一起集中在其他几艘护航舰艇上特训，同时待命出征。其余官兵则在老旧练习船上继续受训，直到10月上旬战局形势改善，美军才重新归还军舰。

我们则没有被再次打散混编，而是直接前往已经光复的新加坡，开始执行水道扫雷和反潜巡逻任务。美军对我们的能力仍不放心，因此我们只是从事辅助和扫尾性质的工作。不过一星期后就接到国民党的海军总司令部命令，鉴于盟军控制了南海制空权和制海权，日军舰队主力已经瘫痪，要我们在盟军掩护下相机执行收复南沙群岛（之前地图上叫做团沙群岛）的任务，并建立气象站、电台，协助盟军建设海军航空站，以配合盟军向华南沦陷区反攻。

我们青年学生投笔从戎是为了抗击日本侵略者和收复失地，得知能够参加击败侵略者的战斗、收复被日本占领的南中国海领土和领海，均感到无比的光荣和兴奋。其时八路军的奋武号潜艇也从法国返航来到新加坡，他们主动提出在回国时配合我们作战，执行掩护支援任务。总司令部则大概是因为之前八路军在欧洲大出风头的缘故，拒绝了他们的请求，而是命令他们在美国海军的指挥下协助盟军作战，从事前出侦察和海上破袭任务。我们基层官兵对此很不满意，因为听说奋武号的主炮是与从前的我国巡洋舰“宁海”“平海”相同的140毫米大炮，还携带有三架轰炸机，不能支援登陆作战实在可惜。

林遵司令确定登陆舰队编制为：

护航驱逐舰 太平 太康

猎潜护航舰 永兴 永泰

战车登陆舰 中业 中建（几艘战车登陆舰均因舰长宣称机器故障而不能出航，才临到了这两舰）

麦舰长宣布了这个命令后，嘱咐各部门立即着手远航的准备。副舰长何炳材、航海官张君然和戴熙愉、参谋林焕章等人则领导我们各舰的航海部门共同收集南中国海的气象、水文资料，研究拟订航行计划。

南沙群岛这一名词我曾听过，以前指的却是现在的中沙群岛。因不清楚那地方的情形，经翻阅美军海图与《航路指南》后，我才在南中国海最南边，东邻菲律宾之巴拉望、南接英属婆罗洲的地方，找到了南沙群岛的位置。这一群岛被日军称为“新南群岛”，岛礁和暗沙很多，都散布在圈为危险地带（Dangerous Area）的范围内，显得很小很小。群岛大部分是由珊瑚礁构成，并多数为水面下的环抱着礁湖的环礁。全区没有灯塔或任何航标，东部有沉船数艘。该区域的海图大部分为英国测量舰H.M.S.Herald在约十年前秘密绘制（当时为应对日本南下，英国在南沙群岛寻找建立机场的地点）。航海资料和航法，《航路指南》并无阐述，只说这是“危险区”。

当时我的反应是：1.目标小，在危险区；2.时候在冬季的南中国海，东北季风强劲；3.南海沿岸绝大部分仍为日占区，虽有美军猛烈海空打击，海上可能仍有日军残余舰机伺机袭击，岛上日军也会做困兽之斗。是一件艰苦兼具危险性的任务。

我们登陆作战的目标是日本唯一驻军占踞的主岛（即现在的太平岛），英文海图上称为伊都阿巴岛（Itu Aba Island），日文写作“长岛”。我们曾请教过一位新加坡华侨学者，得知“伊都阿巴”就是海南方言“黄山马（Widuabe）”的音译。1867年英国测量船H.M.S.Rifleman经过此岛，船员登陆取水不知这个岛的名称，便问岛上的琼崖渔民，根据渔民的音调译成英文作岛名，记录在他们出版的航海图上。岛上有淡水井，我渔民上千年来一直来此捕鱼耕作。现在婆罗洲的伪中华民国推行所谓本土化政策，把我国驻军的太平岛取消中文名字，又改称所谓马来文发音的伊图阿巴岛，宣称是它的领土，无非是又一次数典忘祖、地图开疆的拙劣把戏罢了。

太平岛的面积也不过0.43平方公里，海拔高度只有3米，在良好能见度下，也只可在靠近8海里内才能看到。在天水相连的辽阔南海中寻找它，好比在“海里寻针”。岛屿四周被珊瑚所环绕，要登上该岛，必须经过珊瑚面航行，摸索深水航道前进。能否找到这条航道，也是一个未知数。但当时我有一个坚强信念：“法国人、日本人能登上太平岛并占据，中国人也一定能登上并消灭侵略军，开发祖国的宝岛。”我要克服一切困难，不避艰苦，完成这收复祖国领土的光荣任务。

我们以“人定胜天”的格言来鞭策自己，认真细心研究南沙群岛的形势和周围水深，以及南海的气候、风向、海流、海浪等，分析过去沉船多在南沙群岛东部的原因。

我们还根据当时东北风季、南海的海流是以西南流为主这一要点，认定由西向东驶近太平岛，大致上逆流航行，对控制航速以搜索太平岛和找珊瑚礁间的航道是有利的。按我们的航海能力，最佳航线是由新加坡港开出后不直接向南沙群岛航行，而是先沿国际商船航道顶风向东北航行，至北纬10度线测定船位，然后向东驶向太平岛。虽然这样会多航行些里程，但既有把握找得到该岛，而且可以保证航行安全。有人提出这样就存在被移驻西贡的日军936航空队空袭的危险，我们根据盟军提供的情报，判定敌军航空兵力已经基本毁灭，无力跨海出击，这条航线是基本安全的。

同时，我们还在新加坡当地寻访海南渔民出身的老华侨，了解南沙群岛的情况。了解得知，南沙的渔季是2月到4月。在春季里风力一般在4~5级。5月以后，夏季多台风。冬季多东北强风，风力有时可达7级。南沙群岛根本没有可避风的锚地，底质不是碎石就是珊瑚，容易走锚。实际上，选在11月份发动跨海登陆作战收复南沙群岛是不适宜的。

但是，国民党政府的决定和命令不能改变，而且收复南沙群岛是关系到国家尊严和中国在盟国中威信的问题，因此我们唯有自己尽量克服困难，争取在限期内完成任务。有几位来自琼崖的华侨年轻时作为渔民多次去过太平岛，自告奋勇担任舰队的向导。日军在侵占新加坡时，把海南籍华侨全部视为琼崖纵队派出的“赤色抗日分子”，列入重点屠杀的对象。这几位劫后余生的华侨对我们讲述了日寇令人发指的血腥罪行。大家义愤填膺，无不盼望早日拔锚，出海杀敌！

停泊在我们太平舰旁边的中业、中建两舰的准备工作最为繁忙。除了油料、弹药与舰上本身长途航行中必须的各项补给品外，还有足量的急救医疗器材和药品，以及进攻收复和留驻岛上之卫戍兵力的生活必需品。食物包括肉类和蔬果罐头、蛋粉和各种干菜、咸菜等，还有足以供一个连官兵居住的制式拱形活动房，修建简易栈桥码头的竹木，以及计划在岛上生产繁殖的禽畜如牛、羊、猪、鸡等，还有农具、渔具、各种蔬菜种子与杀虫灭鼠等之药剂、针线、猎刀、火种（包括防风火柴、火石火镰）、海水用的肥皂、发电机组、机械、燃料、配件工具等等一切生活用品无不考虑周全，妥为准备。当时码头上十分热闹，各项物资逐日不断地运送到舰。

搭乘两艘LST登陆舰遂行登陆作战的陆战队员有两百多人，编为一个独立加强连。他们都是从驻印军里抽调的精锐，之前接受过美军陆战一师教官的两栖作战训练，分为两栖侦察排、水中爆破排、两栖战车排（实为战车连）、工兵排、通信班和气象班，携带有8艘LCVP登陆艇和8辆LVT两栖战车。官兵清一色美式装备，均为自动武器，特别加强了巴祖卡火箭筒、爆破器材和喷火器。

其时八路军的潜艇在离开新加坡之前，曾特邀请市民群众代表和记者官员前往码头参观，还在电影院播放了海战实况的彩色纪录片，在本埠的各大媒体上轰动一时。在码头筹备期间，林遵和几位舰长一同登岸，去拜会刚刚从爪哇岛的玛琅冒着生命危险返回新加坡的爱国华侨领袖陈嘉庚先生。陈先生得悉舰队兵力皆为美国新式军舰，且吨位有达四千吨以上者，当即谓星洲民众以往只在前清时看过我们自己的北洋水师老式军舰；沦陷期间日军实行种族灭绝之恐怖统治，民众更受尽日本军舰之威胁；如今我国已有如此新式大军舰，望能和八路军缴获的潜艇一样，开放给民众看了高兴高兴。于是舰队举办了在战备状态下的特殊开放日活动，给预约登记后通过身份甄别的市民代表参观。并在中业舰上举办盛大的酒会，邀请陈嘉庚先生及新加坡英国总督、美英军政官员、记者和各界人士登舰参加，集一时之盛。贵宾们异口同声称赞军舰装备之新颖和保养维护之良好。由于舰队开放参观、不但欢娱了新加坡广大爱国华侨和其他群众，同时使舰队官兵受到了鼓舞和慰藉，是此次舰队作战在外一次成功的政治活动。

一切准备工作有条不紊，但太平岛的敌情是我们官兵最关心的问题。据美军提供的情报，日军在岛上兵力约有海军陆战队一小队，还有通信派遣队和气象情报队，武装侨民和台湾劳工情况不详，可能装备有九六式25毫米高射机炮。航空照片显示岛屿东部有一大型混凝土房屋，西部混凝土房屋上有电台天线。港池位于岛屿的西南端，开辟有一条小航道。

不久我们进入一级战备，随时候命。两天后，也就是11月13日，林遵司令下达了出征命令。舰队全体人员像机器一样高速运转起来，很快就解缆启航了。是日天晴日出，海面微风，阳光刺眼，跟在庞大的美军38特混舰队后面，我们小心翼翼地沿着清扫出的狭窄安全水道驶出了新加坡海峡。沿途有数十艘护航舰和猎潜艇为我们保驾，空中也有大机群穿梭逡巡，严防日本的袖珍自杀潜艇攻击。我们一时间倒是有狐假虎威的感觉。出海峡东口后，美军航母编队很快加速，甩下我们绝尘而去。

我们则以10节的编队航速向着东北方向进发。沿途保持无线电静默，以信号灯、旗号指挥和互相联系。开启雷达，加强了望，利用天体（有时利用岸标）勤测船位，做好海图作业，同时搜索海面物标，注意来往船只的动态，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一路上，天空中不断有美军大型飞机飞过，不分昼夜。从PBM水上飞机、到B-24、B-29甚至巨无霸B-36都有。有的是救援落水飞行员，有的是轰炸日军陆地目标，有的是猎杀日军船舰，有的是截击日本运输机，还有的可能是运载伞兵突击队员，整个南海的天空都被它们统治。我们看不见的战斗机则是从高速机动的航母上起飞，摧毁沿岸日军陆基飞机的顽抗。

第一天，舰队经过美军前不久占领的哲马贾岛（Jemaja Island），利用岸标测定准确船位后继续前行。岸标在地平线下沉后，改用天文定位。

14日晨，从残余日军困守的劳特岛（Laut Island）西北60海里外经过。傍晚接到最新通报，美军特混舰队出动航母舰载机对南海沿岸实施全力轰炸后，小小的太平岛亦遭剧烈空袭，航空侦察评估日军损失甚大。我们非常高兴，这样登陆作战的难度大大降低了。同时又接到通报，说是一架战斗机在空袭太平岛时受伤，在附近北边的Loaita Island（南钥岛）迫降了，要求附近的各作战单位予以救援。看来岛上日军还是有一定火力的。当日夜间，两小时内水深从不足两百米迅速增大到千米以上，涌浪一时十分强劲。

15日凌晨，四艘护航舰声纳都有接触不明目标，但不明显，加强戒备后目视判明为海豚群，复破浪前进。中午收到好消息，说昨天的美军飞行员已经被潜艇救起，要我们去太平岛以西某坐标海域交接。随后海上的东北风渐渐转强到五六级，海浪掀天，舰身颠摆。两艘LST抗风力较差，航速下降到8节，好在顶浪航行问题不大。

16日拂晓，编队到达北纬10度的航向转折点，利用天体测定船位后，定真航向88°向东驶去，直指太平岛以西的交接点。根据当时风向、风力和估计的流向、流速，陀螺罗经驾驶航向为86°。由于估计风流压准确，船位一直基本保持在航线上。有一段相当长的航程水深在3000米以上，海水呈黑色。海上除了狂风吹着舰上的绳索发出尖锐的声响、浪涛汹涌地打击船边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外，只有满天浪花的飞扬。下午4点，我们与救援潜艇联络上，得知就是八路军的奋武号。傍晚时分编队与奋武号汇合，互致问候。八路军的联络官乘坐潜艇上放下的机动橡皮艇，顶风破浪登上了太平舰（后来我才知道是刘亨云同志）。受伤的美军飞行员也由机动橡皮艇转移到中业舰上治疗休养。

林司令对登舰的八路军联络官说明了任务，请求联合进攻，一同收复祖国的失地。对方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并提供了其舰载机最新拍摄的太平岛航空照片。照片上的太平岛有多处巨大弹坑，东端的巨大建筑物也坍塌了。双方详细商谈了联络事宜和作战计划。对方提出，自己的航速较高，可以趁暗夜先驶入太平岛所在的Tizard Banks（郑和群礁）潟湖锚地内隐蔽侦察，友军抵达时再予以火力支援。

林司令又命水兵用工作艇运载了一些新鲜蔬果送过去。八路军出发时，看见夜色中巨大的潜艇指挥台上打出“共纾国难还我河山”的灯语，大家非常兴奋。

我们再次修正航向，直驶太平岛。因暗夜能见度低，我们控制航速，谨慎航行，舱面人员加强了望，严防偏航触礁。各部门都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投入战斗。舰长和我们一整天都待在舰桥上，饮食靠勤务兵送来。

17日的日出后，海空景色灿烂，海水变为深绿色，知舰已进入水深一千多米的较浅水域，距珊瑚区不远。于是舰长派水兵上桅顶加强了望，搜索变浅的水色，并减低航速，开动回声测深仪，不断记录水深读数，并注意其变化。在接近郑和群礁西部一段，海流被东北部的岛屿和礁群所阻，舰只改驶91°。7时半左右，正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一条短黑线，以后逐渐见到岸形。雷达荧光屏上显示出一粒光点，与天文观测的经纬度、水深和海图上标绘的图像校对，断定这是太平岛无疑。战斗警报立刻在舰上拉响。

林司令命无线电员用密码代号呼叫八路军火力支援，几分钟后，爆炸的烟柱就在岛上密林中升起，令人暗暗称奇。舰队转向东南，改以太平岛岸线的方位测定船位，参照海图并在老渔民向导的协助下对准该岛南方的群礁口门水道方向，低速驶向浅水锚地。该口门水道处于日军25毫米高炮射程内，之前有参谋主张另绕远路，被司令拒绝了：“我军火力如此高强，岂能畏惧小日本的区区几门小炮！”六艘军舰上的12门76毫米舰炮一齐怒吼起来，加上八路军的140毫米炮，火力甚为猛烈，日军则完全没有还击。远远望去，涌浪冲击着岛屿的礁盘边缘，浪花飞溅，形成一堵白涟围墙，林木葱郁的小岛上一时笼罩在浓烟烈焰之中。

炮火打得异常热闹，空气中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炮位上的官兵们使足了劲，像弹簧一样拼命装填着弹药，我作为航海副也在驾驶台上丝毫不敢懈怠，随时关注水深变化。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回声测深仪显示水深从910米猛降到约40米。军舰开到了一个巨大珊瑚平台的上方，海水突变浅绿色，即已进入了平静的潟湖，远远望见友军的潜艇停泊在前面。不久又驶上一个水深仅13米的浅台，当时由于海水透明度高再加上光线折射的关系，大家往海底望去时产生错觉，以为也不过几米的深度，因而精神极为紧张。好在我对仪表建立了信任，认为无碍继续前行。此刻各舰的博福斯40毫米高射机关炮也开火了。舰队航行在一片一望无际的珊瑚礁层的海面上，明媚的的海水里反衬着白色珊瑚礁艳丽壮观的色彩，在这片人间仙境中七只钢铁巨兽向绿色小岛喷吐着浓烟和火舌，令人觉得伟大无比。

行驶到太平岛以东的一个小浅礁（中洲礁）附近，再将船速减至极慢，用雷达测得距离4200米，水深测得30米，立即倒车，9时20分下锭锚泊。这锚地是碎石、沙底，海水十分清澈，锚和锚链抛下海底后能全部看清。水下五光十色的珊瑚，森森剑立，直插船底，使人惊心动魄，但是测量水深仍有29米左右。因海底是珊瑚礁，怕滑锚，舰上主机照常开动，随时以防不测。

舰队全部下锚停泊后，林司令下令各舰以冷炮对岛射击，实行神经战，令敌人无法休息。同时派出LCVP分头行动，一艘去太平岛沿岸观察炮击效果，引导修正射击，两艘分别去同一群礁的Namyit Island（鸿庥岛）和Sandy Cay（敦谦沙洲）侦察。八路军的水上飞机也予以协助，其在滑轨上弹射起飞时的场景颇为壮观。

我奉命指挥一艘LCVP，配两挺勃朗宁机枪，载着十几个突击队员去11海里外的鸿庥岛搜索。靠简易罗盘导航，向南偏西航行约半小时，即已用望远镜看见鸿庥岛上的椰树林，不久友军水上飞机也飞来巡视。忽然飞行员在电台里称发现一艘日军小发艇行动鬼祟，似乎是在迂回前往太平岛。飞机立刻俯冲过去扫射。我用步话机说先不要击沉，我们过来俘获即可。待我们赶到时，小发艇已经被打得熄火，在海上漂着。跳上船检查，发现船上只有三具尸体已经没有活人，但却有椰子十余个，海龟蛋和晾晒半干的鱼肉、螺肉、龙虾、海参合计六七十斤。我命水手将尸体剥下军衔名牌后弃海喂了鲨鱼，把小发艇拴在船后面拖航作为战利品，这也是近代中国海军缴获的第一艘敌舰艇。

继续前往鸿庥岛，飞行员称岛上无建筑物，但有徒手敌军活动，已躲入丛林，我立刻下令准备战斗。靠近浅滩后，突击队员乘坐两艘橡皮艇顶着涌浪登陆，机枪实施火力掩护。警告射击和喊话后，很快岛上陆续有衣冠不整的无武装日军走出树林举手投降，共计十人。搜索全岛后审问俘虏得知，他们都是日军中的台湾人，名为日本士兵，实际地位很低。补给船几个月不来，岛上粮食不足，他们昨天刚在三个日本人驱使下派到离岛收集食物。日人甚为狠毒，规定台湾人偷吃食物者立刻砍头。今天早晨远远望见本岛方向升起浓烟，三个日本人坐船回去探听虚实，还把食物全部带走了。

我带着俘虏和战利品返回锚地后已是下午1时30分，去敦谦沙洲的侦察队早已返回，没什么发现。我进行了详细汇报，林司令口头嘉奖了我。他又令在广播中宣读这个小小的捷报，并把缴获的海鲜分给两艘LST的厨房，给陆战队员们加餐。俘虏吃饭饮可乐之后，下午我军带其中两人乘LCVP靠近太平岛，用高音扬声器对岛进行日语和闽南话心理战广播：“我是某某某，平安无事。本船收容投诚者，及早降伏者，国军给予优待，保证吃饱喝足……”云云。

岛上日军正冒着冷炮修复工事，不时有人死伤。有三人突然脱离工地逃跑，一齐向我船游去。其余日军中，有几个携枪者立即向游水者齐射，一名投诚者被击中，浮尸于海面上。我军亦用LCVP的机枪对岛上压制射击，以火力掩护投诚者。其余两人终于靠近了我船，抓住从船上扔下的救生圈获救了。经询问得知，仍为台湾军夫。之后我军立刻广播警告：日军如敢妨碍官兵降伏者，一律当场击毙；即使战后不死，也一律作为战犯严惩法办。不过这对于丧心病狂的日本军国主义者，是丝毫不起作用的。

据俘虏详细交待，岛上早已没有矿工和鸟粪商，只有驻军。之前在美军的大空袭中，日军因为一意顽抗已经伤亡近半，现在岛上有战斗力的官兵只有四十余人，还有台湾军夫七人。对照航空照片，他们把日军的驻地、地堡、战壕和防空洞都标示了出来，对登陆作战裨益甚大。

后来得知，上午我出海时，林司令与众指挥官一起开会商谈登陆作战事宜，八路军的傅继泽舰长也来了，说已经派侦察小队沿岸勘察过适合的登陆场，确认海滩周围没有障碍物以及水雷，结论是LVT能够登岸作战。还指出日本海军的守岛方针是歼敌于水际滩头，工事掩体都布置在沿岸，我军登陆后敌方会全力反冲锋，届时将是歼敌良机。大家交流了一下之前航空侦察、电子侦察和抵近侦察的情况，结论是日军的高射炮位已经全毁，营房、地堡、战壕被毁严重；未侦听到电台信号，可能电台也已不能工作。但丛林深处可能有防空洞，仍保有相当有生力量。

che

最后决定明天日出时在东南海岸发动登陆。因为此时太阳正好是从东南方升起，日军的机械瞄准具对着太阳会发生虚光，难以瞄准；而且天亮后有充足的时间歼灭日军，不用担心残余日军发动夜袭（国民党军步兵一直有畏惧与日军夜战的传统）；东南海岸礁盘较窄，风浪小，届时潮位也适宜登陆。会议还讨论了火力支援问题，把岛屿划分成若干方格，陆战队员用步话机可以随时呼叫舰炮轰击指定的区块。届时八路军的飞机也会升空担任观察和轰炸任务，但为防止与火炮弹道冲突，炮击时不会俯冲扫射。另外还有如何加强对陆战队员的敌我识别，等等。陆战队也制订了详细的作战计划：登陆后固守滩头沙堤，同时在战车掩护下沿海岸向西南发展，夺取港口码头后引导第二梯队卸载。

下午4时，舰队拔锚后抵近太平岛海岸2000米外，排成战列线后下锚。各舰按事前划分的坐标区块开始试射，友军飞机则在空中观察校正弹着点。潜艇的140毫米甲板炮比我们的76毫米主炮威力大得多，众人都不禁喝彩。夜间各舰则用探照灯照射岛上，依旧不断发炮骚扰。

18日清晨5时，陆战队员们从床上爬了起来，在LST甲板上集合。同时各舰开始火力准备，大小舰炮齐鸣，连厄利孔20毫米机炮也加入了大合唱，橘红色的火光划破夜空，岛上再次被浓烟覆盖。那位美军飞行员也一瘸一拐地试图爬上甲板，还幸福地高喊着“Fucking Japs（干死小日本）”，但很快被拦下来劝回舱内坐着观战。

然后两艘LST开始放下LCVP，陆战队员们穿着救生衣，全副武装地从绳网爬下登艇，LVT也运载战士从登陆大门中鱼贯驶出下海。灿烂的朝阳在海平线上升起时，16艘钢铁舟艇在海上编波后，拖着白色的浪迹，泛水向滩头突击。此时舰炮也开始向岛上纵深延伸射击。在舰上没有直接战斗任务的水兵也背起冲锋枪集合待命，准备作为第二梯队乘坐工作艇、救生艇和橡皮艇投入登陆战斗。几个机械师晚上把缴获的那艘日本小发艇也修复了，准备将它投入作战。

航速较快的LCVP抵达离岸180米外的礁盘边缘破浪带后就搁浅了，登陆舱门一打开，官兵们不顾水下嶙峋锋利的珊瑚礁石，推着橡皮艇一跃而出跳进清凉的海水中，再爬上去拼命划桨。倒是水中速度较慢的LVT能爬上去，不一会儿就开上了洁白的沙滩。战士们迅速跳下战车，依托沙堤展开防御。战车上的75毫米炮和30毫米机关炮、12.7毫米和7.62毫米机枪向着丛林深处密集开火。橡皮艇上官兵正在艰难前行之时，飞机上的观察员突然报告：日军发动反冲击了！几秒钟后，滩头发生了两次小爆炸。

日本海军陆战队约三十多人在少量轻机枪和掷弹筒掩护下，从防空洞冲出来发动了孤注一掷的反击，企图将立足未稳的我军赶下海。突然岛上发生剧烈爆炸，瞬间出现一个白色半球形冲击波，估计是美军飞机投下的未爆重磅炸弹被引爆了。之后日军的掩护火力就哑巴了，但其余的敌人仍然狂呼着“天皇陛下万岁”冲过来。有的端着步枪，有的手上却只有长矛和竹竿，甚至还有人在身上捆着炸药包，直扑我军的战车。但他们没注意到八路军派了一支小分队也登陆了，埋伏在侧翼的丛林里，出其不意地向他们开火。日军的反扑在舰炮弹幕、十几挺机枪、八十多只冲锋枪和自动步枪的扫射下迅速溃灭了。人肉炸弹因为提前被引爆，将同伙也炸翻了好几个。剩余几个机灵一点的敌人见势不妙，撤往已经被毁的东部厂房废墟里负隅顽抗。

橡皮艇队员终于成功靠岸后，鉴于敌军主力已经覆灭，一部分登陆兵力在战车掩护下去攻打厂房废墟，主力则去消灭西南港口的敌军阵地。港口码头边的敌军昨天还在辛苦抢修的地堡和战壕早已被炸了个底朝天，步话机里传出了“成功夺取港口”的好消息，同时一枚绿色信号弹出现在码头上空。军舰上顿时欢声雷动，汽笛长鸣！

我带着几个水兵换乘工作艇，准备去码头给后续部队探明航道。刚准备出发，一个人的冲锋枪走火把木制艇壳打出一串洞。众人痛骂之余，只得赶紧扯下衣服堵漏。码头南方的浅滩中有一条人工开辟的小航道，长约300米，宽约5米，深3~5米。登陆的官兵怕我们找不到航道入口，特地把一辆LVT开过来引导我们。开进小港池后从一个木质栈桥残留的桥头处登岛，我即在栈桥码头上挂起一面黑白方格的号旗，方便以后人员登陆和运输。又找了个空油桶捆上绳子，拴上铁块后在航道外端抛下，作为船艇进港的助航标志。

岛上的我军越来越多，对残敌的地毯式搜索也开始了。这时候岛上响起了日语广播，敦促残余日军立刻投降。八路军搜索队里负责喊话的居然是个看上去年纪不到十六岁的女孩子，一口日语非常流利，一手拿着扬声器，一手拿着手枪，脸上毫无惧色，犹如漫步花园庭院，令人称奇。后来得知，她是八路军的新华社随军记者，真是人不可貌相。

最后，灌木丛里陆续走出了几个举手投降的台湾人。剩余的日军伤病员则在防空洞里引爆手雷自尽了。退守东西侧水泥房屋的几个日军也被我军的火焰喷射器烧了出来，为了防止引发森林火灾，我军将其开枪击毙后予以灭火。

战斗结束后，中央社的随军摄影记者请一个战士背插一面大幅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爬上了一颗被炸得光秃秃的椰子树，留下了此次战斗最经典的一幅历史画面。不过，后来有人在席间私下议论说这形象是“猴子爬树梢”云云，实为文宣的败笔。

我军伤员很快被运回军舰上，接受治疗；敌军尸体则抬至下风方向的海滩上，架上木材浇汽油集中焚烧后弃海。下午，指挥部和气象、电台、测绘人员以及工兵等分批登岛，连续不断运送食品、燃料、建材、发电设备、电台设备、武器弹药以及各种仪器仪表等，并修复和延长原来残存的栈桥。十几个台湾俘虏也在我军监督下干活。

19日，物资运送完毕，所有人员登岛清理场地和建筑物等。在岛之西南方，防波堤末端，通向电台的大路旁，有一块日军建立的“纪念碑”，该碑上方绘有日本国徽，下书“大日本帝国”几个字，众人将其推倒。

为纪念太平舰收复该岛，即以太平舰舰名为该岛命名，即日军建立“纪念碑”原址竖立“太平岛”钢筋水泥碑石。并在岛之东端，另立“南沙群岛太平岛”碑石，永作凭志。立碑完毕，在碑旁举行光复和升旗典礼，并鸣放排枪，气氛热烈。但此时也发生了一段不愉快的插曲——重庆来电称，共军官兵应立刻出海作战，不得参加典礼。但林司令坚持让他们分列一队，全体岛上官兵一起参加，只是在中央社记者摄影时不进入镜头而已。八路军的记者小姑娘排除中央社记者的恶意干扰，手持便携式电影摄像机，将仪式全景拍成珍贵的彩色纪录片，作为宝贵的历史资料。他们在日军兵营废墟上合影留念后，即与我们握手道别，登舰离去了。

此后大家分头开展接收、测绘、修理、建台等工作。在修建期间，我多次详细察看全岛，看到它东西向长约1公里，南北向宽约0.5公里，高潮线上高度约10英尺（3.3米）。热带植物高约3~4米，极为茂盛。林间有香蕉、椰子等乔木但不太多，但粗壮的百年古树也比比皆是。路边种植着不少木瓜，可惜所有水果都已被日军吃光。牵牛花遍地蔓生，开淡紫红色的花，美艳异常。轰炸和炮击导致大片林木倒伏，好在热带植物生长迅速，只需要一段时间即可恢复。在丛林中发现了10余枚未爆炸的500磅以上的美制航空炸弹，爆破队和工兵在疏散人群后，将其就地引爆，冲击波震撼全岛。岛周围有珊瑚礁环绕，西南角外珊瑚礁算最窄也有约150米宽。岛上到处铺着白色的鸟粪，一层高约0.5米。丛莽中还发现狼狗一头、野猫数只，本来都是日本人的宠物。狗被战士们捉获，经过一番豢养，又驯服于我们中国人了。

该岛在日寇侵占期间建有气象台、仓库、无线电台、发电车间、蓄水池、堡垒、宿舍、神社、冷冻库、水泥晒鱼坪、棒球场等，在空袭和战斗中设备已经基本被毁。岛两端各有建筑物数幢，西端者小，为营房办公处所在；东端者庞大，有仓库、发电厂、修理厂等。建筑物均系水泥结构，估计是为防御台风和暴潮而设计，窗户较小，大部份已被炸烂烧毁。室外瓦砾遍地，室内墙壁上还题写着各式日文的“辞世诗”，可以想见敌军在末日来临时的绝望情绪。岛之中央有马路一条，纵贯全岛抵于两端。在岛的东西两端及中部，均发现地面建有防空洞，上面铺以沙及珊瑚礁块，构造颇为完善，最后这里也成了日军的死地。在适合登岛的险要地方，均建有机关枪掩体和高射炮座，高射炮已经损坏，掩体里面机关枪炮弹壳遍地皆是。岛上有水塔一座，圆井5口，方井4口，蓄水柜4个。一口井里的水经化验，仍可供饮用，于是修理工装上手摇水泵。但水质仍带咸味，所以日本人还建有水泥蓄水池10口，用于收集雨水。

岛西北方向的丛林里，有一座有我国常见的土地庙，用珊瑚石砌盖，三尺来高，二尺多宽，门上悬有“有求必应”四个鲜明大字，神主牌位上写着“福德土地龙神之位”。这是我国渔民开发南沙宝岛的铁证。

岛上没有泥土，全是灰白色的珊瑚礁经风化后变成的细沙和鸟粪土，稻粟和蔬菜之类的作物都不适宜于种植。日本人曾运了一些泥土到岛上，于岛的中部辟出一两亩地，试种各种作物，曾经试种甘蔗成功了。我军又利用这块园地，开始试种蔬菜和瓜豆类。闲时台湾人战俘开始教大家玩棒球，而水泥晒鱼坪则很快被战士改建为篮球场了。

岛上东岸、南岸边有些残缺不全的防浪堤，其上有一道高约0.6米的水泥围堰围着，最长的一段长45米，高2.8米。日本人原计划将这条堤建成620米长，为渔船避风浪之用。港口东部有一座未竣工的水泥码头，本意是由沙滩的高处平伸至礁盘的边缘，方便大轮船靠泊卸载，结果仅修到海滩的边缘就停工了。而那个带铁轨的栈桥码头据说原长也曾达到500多米，轻便铁路上的矿车可直接向靠泊的海轮卸货，但现在也只剩下短短一截。60厘米轨距的轻便铁路原来一直铺向东部，但只剩下乱草间的残基和狼藉散乱的钢轨。这铁路和码头都是日本磷肥公司用来掠夺鸟粪的。岛上有“深海工业株式会社纪念碑”和多处日本人的坟墓，从刻在上面的资料看，是一些为占领和建设太平岛而死的技术人员。对于一个小小太平岛，日本人肯作这样规模的投资，鸟粪的经济价值可想而知。但一切迹象表明，日本在太平洋战争前就放弃了投资，被遗弃的钢轨、钢板、机件等在海滩上堆积如山，被潮水浸泡了多年，做废铁也不能用了。后来听一位化学专家说，太平岛鸟粪不能直接作磷肥用，而是需要硫酸处理，成本较高。由此可见，日本在战争中的民生工业是何等凋敝，连掠夺资源都无法维持下去了。

在岛的东南、东北两处海面，距岸数十米到200米的地方，有沉船两艘。其中一艘在潮退落时，其船桅还露出海面。据说这两艘船都是法国的，在30年代末与日本人抢夺太平岛时触礁沉没。

光复典礼结束后的当天下午，美军的水上飞机供应船（AV）和运载“海蜂营”（即美国海军工程兵部队，简称CB）的几艘LST就抵达了。美军工兵和地勤人员带着大量物资器材和机械工程车辆也登上了太平岛，并立刻着手帮助我们继续建造栈桥。他们的补给比我们更加丰富，甚至当天晚上就开始向我们高价出售冰淇淋了。

按照协议，美军来太平岛，一方面是建设水上飞机前进基地，为执行搜救任务的水上飞机提供加油和修理，这样南海东部和北部的盟军落水飞行员都能获得救助；一方面是修筑一条飞机跑道，供执行特种任务和将来前往华南登陆场的运输机中转加油之用。美军驾着汽艇，在海上连夜来回穿梭，用系泊浮筒为水上飞机标出起降水道。陆地上，则是夷平岛屿东端的原日军房屋废墟，将本来的中央道路拓宽成为简易机场。整个晚上，大海和岸上被持续不断发射的照明弹映得亮如白昼，岛上推土机、压路机和手持油锯的工兵们在丛林中所向披靡，紧锣密鼓的施工一刻不停。看似高大的热带植物实际十分脆弱，甚至一人之力就能将其推倒。20日的早上，1150米长的跑道已经初现雏形，巨大的水上飞机也迎着朝霞，降落在太平岛南侧的海面上了。

这一天，中国海军南沙群岛海洋气象观测台正式开始工作，用密码无线电每两小时向盟军报告一次最新的气温、气压、风向、风速、湿度、云量、能见度、降雨量、蒸发量、雷暴等气象资料和水温、潮位、波浪等水文资料，填补了南海海区的气象资料空白，大大提高了天气预报准确率，有力地支援了盟军的海上作战。

岛上能容纳的人不多，很多闲散无事的官兵就在华侨老渔民的带领下，拿着钓鱼竿、渔网、鱼叉、潜水镜，开着各式小船出海去礁湖捕鱼去了。傍晚红霞满天时，随着归巢的海鸥，返航的小船甲板上摆满了新鲜海产，从鲨鱼、玳瑁到珊瑚、砗磲、龙虾、海参、海螺、螃蟹……应有尽有，众人个个喜气洋洋。据回来的人说，行船在礁盘浅滩上，水底的海参龙虾如同近在咫尺，数量之多令人惊讶，跳下去即可捞起。梅花参长度竟达一米，龙虾也有半米多长。各岛的鸟粪层中藏着无数海鸥蛋，沙滩里也有许多海龟蛋。晚上吃上了海鲜大餐，菜品之丰盛可谓空前绝后，南沙实为祖国一富饶之渔场。

21日，舰队离开太平岛南返。留下与美军共同守岛的人员有海军陆战队一个排以及气象班、通信班、修理人员、医务员等共约80人，配置厄利空高射炮6门，轻重机枪9挺。还留下足够半年用的燃料、易耗品、粮食、副食、罐头食物等。张君然奉命率军留守太平岛，他在南钥岛找到了那架美军飞机的残骸，拆下铝壳运回（他说机枪和电子元件都被八路军回收了），还将铝熔炼后浇铸了一块约一米见方、厚约二厘米的铝板，打磨平整后刻制成“海军收复南沙群岛纪事碑”，正面大书“南海屏藩”，背面刻文一千多字记述收复和经营经过，镶在水泥碑座上。那座日本神社也被改建为“忠魂庙”，纪念自古以来为开发南沙牺牲死难的中国人民。

舰队回到新加坡后，总指挥林遵举行了记者招待会，全国各大报均在头版刊登了收复南沙的消息。陈嘉庚先生和新加坡爱国华侨举办了庆祝大会，欢迎我们的凯旋。这使我回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日军出动大量飞机对重庆进行了数年惨无人道的战略轰炸，当时房屋为墟、生灵涂炭，犹历历在目，面对今日的欢庆，我的心情怎不无比地激动！

蒋介石下令以两位登陆舰指挥官的名字分别命名了敦谦沙洲和鸿庥岛（李敦谦先生现在婆罗洲，也撰写了相关回忆录，但或许因其个人立场和意气纷争的缘故，谬误甚多）。当晚收听广播，新华广播电台报道了真实的新闻，而中央广播电台则对八路军的功劳只字不提，令我感到不平。

八路军的潜艇在离开太平岛北上后，又炮击和轰炸了西沙和东沙的日本侵略军，并在沿途展开海上破袭战，取得了很大战果，有力地配合了盟军的华南大反攻。不少亲历战斗的海军老同志已经撰写有详细回忆录，在此不再赘述。

我们这几艘军舰上的官兵再次被调走重组，去充实更大的舰队。我因在作战中表现优异，去了永兴舰担任航海官。永兴等中国军舰加入了广东登陆战役的预备队之中，运输和护卫后续北上的登陆部队。我后来参加了对西沙群岛的接收任务（收复太平岛后不久，西沙也由盟军解放），西沙永兴岛就是因永兴舰而得名的。二战期间曾长期拥有南海诸岛唯一简易机场的东沙岛，则是被搭乘美军“蓝鳃”号潜艇的两位澳籍军官率领12名特勤队员强攻夺取，抗战胜利后国民党政府才组织接收进驻的。事后，美军艇长还致电美太平洋舰队司令部，要求将东沙岛更名为“蓝鳃岛”，这项建议在战后遭到国民党政府的严拒。

抗战胜利后，我在海南岛参与日军物资装备的接收工作。国民党的“接（劫）收大员”不仅没有很好利用或妥善保管这些设施和战利品，反而将绝大部分设备、机械、仪器等拆散，盗卖零件，以饱私囊。我亲眼见到过许多来自日本海军远程电台的大型无线电真空管摆在三亚市场当做金鱼缸出售。海南岛上还有大约一百辆汽车的轮胎和机件被拆下盗卖。以致接收下来的大量贵重军用设施、通讯设备、交通工具等，除有少数适合“大官”用的留下自用之外，全部变成废品，物资则被“劫收”瓜分，令人触目惊心。回到广州后，又发现伴随我们一路征战的百余辆LVT战车已经被弃置在黄埔码头上白白生锈、自生自灭，不禁叹息不已。

1947年X月，第二次国共合作已经名存实亡。海军总司令桂永清在此时掀起了一个反共反人民的白色恐怖性质内部清洗，把“出卖作战计划”的“通匪”罪名强加在我们这些参与收复南沙群岛的将士头上。指控我们的理由也相当荒谬：“不是你们通共，匪军怎么会提前得知我军进攻太平岛的计划？怎么会提前进行侦察？不是你们通共，匪军怎么能在暗夜把巨型潜艇开进航道复杂的礁湖里？”

我反对内战，不愿为蒋进攻解放区效劳，加上在海南岛和广州又亲眼看到国民党的“接收大员”贪污无能，更激起我反蒋的情绪。我自然成了“共谍”重点嫌疑犯，桂永清下令通缉。好在海军中的一个老同学为我通风报信，让我在即将被诱捕的途中逃跑。我们的地下党组织也没有忘记我，协助我逃往香港，在香港我见到了我党的办事处负责人。还有人称“南沙王”的张君然同志，他从南沙守岛归来后也秘密来到这里。我们意外重逢，真是又惊又喜！我们在香港起义，秘密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 并返回广州做策反国民党海军起义、投诚的工作。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海南岛之后，原驻西、南沙群岛的国民党海军官兵都撤往加里曼丹岛的婆罗洲去了。

新中国成立后, 我于1953年转业到广州海运局工作，为祖国建设继续贡献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后记

时光易逝，我参加收复西沙、南沙群岛以来，转瞬间已将半个世纪了。这期间我们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国家强盛，保卫南疆的力量也雄厚了。当年我参加收复被占国土的历程，也是在我们卫国守土的历史长河中，留下一点雪泥鸿爪的印迹。

前几年，祖国在南沙群岛启动了举世瞩目的填海造岛工程。我虽已经退居二线，但仍然时刻关注着这一激动人心的消息。1986年11月，人民海军为纪念收复西沙和南沙群岛四十周年，邀请我重访南沙参加庆典，他们委托南海舰队政治部李大明同志迎接我夫妇两人一同飞往海南。那时我虽已准备离休，但仍旧是非常怀念南沙、情系南海，很愿意为此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我们到达三亚后，在纪念收复西沙、南沙群岛四十周年大会上，我向南舰同志们介绍南海诸岛的历史情况，抗日战争中我参加收复西、南沙群岛的经过，也谈到南中国海当前形势和对工作的意见，历时约三小时，受到同志们的欢迎。11月13日我们一行乘坐专机，飞到新近竣工的渚碧岛，驻岛部队热烈地欢迎我们。以前海图上的水下暗礁，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四五平方公里的大岛屿，新栽下的棵棵绿树正在茁壮成长。环礁凿开了一条深水航道，万吨级舰船可以直驶入港。岛上的机场跑道可以起降现代化的大型喷气客机，沿岸都是连环地堡，海岛的防卫真是固若金汤。岛上纵横的水泥马路可以承受坦克行驶巡逻，沿街设有百货店、粮店、食品店、新华书店、银行、邮局，还有设备齐全的正规医院。

接着我又乘坐专机访问了太平岛。时隔四十年，现在旧地重游，感慨良多，岛上变化也令人兴奋。当年我登岛时，荜路蓝缕，一切都是因陋就简，今天却林林总总满目都是砖石水泥结构的楼房。原来的微型港池已经扩建为深水港，依托防浪堤的码头可以停靠三千吨级舰船，这是当年我们用汽艇运送物资时所不敢想象的。岛上的电厂备有四台有足够容量的柴油发电机组，我看见许多室内装有空调机在送凉。更有令我惊讶的是，各岛都有微波天线，能够接收中央台和地方台的卫星直播电视节目。这里还有海底光缆，程控电话可以直通全国各地。新建的蜂窝电话基站更是可以满足手持无线电话的通信需求。岛上有淡水制造厂，可以供应饮用的清净淡水。真是时隔四十年，旧貌换新颜！

虽然山水依旧，只是几座老屋子的墙壁上留下了建国后解放南沙之战的弹洞，使我不胜感慨！我在三亚时，南海舰队的同志陪我和张君然同志拜访了当年指挥南沙登陆作战、挫败美蒋野心的江海同志。我们议论了先后收复南沙的太平岛和南威岛的经过和教训，感触很多！我到太平岛后专程前往烈士陵园，向纪念碑敬献花圈表示哀悼之情。《广州日报》的记者朋友们把我们和江海的会见，称为“历史性的会见”。

南沙群岛现在已经成为我南海诸岛的政治和经济中心之一了，它将真正成为我们的“南海屏藩”。我缅怀半个世纪来为这个事业贡献力量、甚至献出生命的朋友和同志们，谨向他们表示诚挚之敬意！

征蛮大将军

赞美新坑

有进无退哀木灯

401长征一号不是核潜艇咩⊙▽⊙

上条新司机

赞美！！！！

临高难民

顶啊

忠君恤民魏忠贤

赞美~

zzkk00oo

赞美~

hsyyym

赞美

waffen-ss888

赞美

藤原不比等

赞美

王者之风

赞美

忘却之人

总妻舰，书客曾经有个狗尾续貂的玩意，完全没有那个味道了……

tiandizhiguang

赞美

vincentz1980

已经没有了

cloudypanda

顶一个，写的很不错啊，话说为什么当时不直接再登陆西沙呢？航程油料不够了？

wateroath

赞美~

中国装甲掷弹兵

祖国万岁

叶青

呼唤总妻

flykickbird

召唤总妻

wateroath

赞美

yao54241028

赞美

弗恩吉罗伯恩

回忆录？？？

yiahua

总妻

carlgwh

忘却之人 发表于 2019-10-19 12:33
总妻舰，书客曾经有个狗尾续貂的玩意，完全没有那个味道了……

污客那本是个没上大学的小孩写的，能写成咋样

flowersword

总妻舰有生之年但愿能出第二部

yiahua

来个同类的都行

yux1975

求书本全名

hbycjmlh

这本书叫什么名字

hbycjmlh

这是不是跟那个薛剑强穿越人物相关的书写的